言行落座,贾通沏茶。

    贾通问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言行道“在下言行,家父言信。”

    贾通一听言行身份,看着言行沉默了一阵,久久才道“这个身世,出行不易啊。”

    言行怅然一笑,道“的确不易。”

    多少年的伪装,多少年的小心翼翼,多少年的孤独,多少人的唾骂,才换来这次出行的机会。

    贾通作为苏城流金消玉苑的老板,作为周城周家和贾家在苏城的耳目,又怎会不知言行的身份要瞒过监察司需要付出何等的代价。

    贾通叹了口气,道“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言行道“贾老板快人快语,那我也就直说了。我此来是为问路,贾老板经营苏城多年,想来情势了然于心。在贾老板看来,苏城与枕星河,可否成为我们的盟友”

    贾通眼神复杂地看着言行,道“我们的盟友”

    言行道“来之前,贾询老板告诉我,流金消玉苑不止是贾家的,也是周家的。”

    贾通道“他连这个也告诉你了。”

    言行道“贾老板无须担心,这个秘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贾通点了点头,道“看来你的确深得他的信任。”

    言行道“那,我问的路”

    贾通沉吟片刻,道“十城的流金消玉苑都有互通消息,各城局势,其实我们或多或少都知道些。苏城算是其中特别的,对大秦和天雷宫的仇恨自不必多说,但枕星河因为天雷宫对待他们的态度,没有理由非走这步险棋不可。”

    言行前日踏进苏城境内,一路所见,自问若是言城也如苏城一般,或许他们也不会心生此念。

    贾通这些看法,并不出乎言

    行意料。

    看着言行平静的神情,贾通又道“不过,枕星河对此分为两派,一派为了苏城如今的安宁主张平稳,一派对天雷宫的所作所为颇为不满。星河凌虚对此却从无表态,一切都需要看他的态度。”

    言行道“还请贾老板告诉我,我应该接触什么人。”

    贾通看着言行,笑着点了点头,道“你并没有让我去探听星河凌虚的态度,或者让我安排你与他会面。”

    言行道“若是能随意探听的事,贾老板也不会等到我开口。事态未明之前,我不会陷盟友于不义。”

    贾通眼中有了赞赏,道“你的确值得信任。不过,这并不足够,你能否也解我一惑”

    言行道“贾老板请说。”

    贾通道“为什么是你走这一趟”

    言行抬起右手,有风开始聚集,其实,那并不是风,而是元气。

    开阔的茶室内的空气开始变得炙热,突然,一簇火焰漂浮在言行掌中。

    紫火

    就连身在一楼的管事,也顿时感到周遭的空气变得不同寻常。

    紫火在贾通的眼中燃烧,他一脸的难以置信。忽又看向言行的头发,转而又是一脸的疑惑。

    爆裂声响起,紫火又消散于无形。

    出城寻求盟友,并非处事谨慎就可。随时都有可能暴露,若没有足够强的修为不足以应对突发的风险,若不能清除潜在的风险,一切都是徒劳。

    所以贾通想知道言行的修为,而紫火,能证明言行有清除风险的能力。能带给自己保障,也能带给盟友保障。

    贾通虽不是言城修道者,但眼界不凡。

    贾通道“英雄出少年,既然如此,我替你指一人。”

    言行道“谁”

    贾通道“你刚才已经

    与他有了一面之缘。”

    言行想起了刚才遇见的那位仙风道骨的老者。

    言行问道“那位前辈是何人”

    贾通道“你可曾听过苏城双壁的名号”

    苏城双壁

    言行仔细想了一想,摇头道“只听过苏壁苏老前辈。”

    贾通道“也难怪,苏老先生曾经盛名传天下,而这位老先生相较之下确是名声不显。他大名徐怀璧,在苏城,可是曾经和苏老先生齐名的人物。”

    原来枕星河老一辈除苏壁之外,还另有这样一个人物,难怪那漫天雷云遮不住苏城的天。

    言行道“多谢贾老板指点。”

    贾通道“客气了,需要我安排吗”

    言行道“不,我自己找机会。”

    若通过贾通的引荐,不足以取得信任。只有自己说服徐怀璧,才能建立与枕星河的真正连接。

    贾通很满意言行的决定,这也证明了他为什么能出城来办这件大事,年纪轻轻,心知却颇为成熟。

    时辰尚早,言行拜别贾通,出了流金消玉苑在枕星河开始游走。

    一路环岛而上,民舍商铺府邸司衙环绕,路遇监察司和执禁团成员也丝毫没有言城监察司和执禁团那般跋扈。

    越往上走,古树奇石渐多,那斑驳的树皮,风化的石面,无不述说着古意。

    彷如天地初开时,它们就在这里。它们,才是这里主人。

    而生活在这座岛上的人,不过是苍茫岁月里的匆匆过客。

    一千多年前,那个在这里参星悟道的前辈,他参透的究竟是什么

    是悟到了天地初开到如今的岁月飞逝吗

    然后为了突破时间的界限触及那数万年前闪耀于天际的星辰与天地同生,这才创出那如天际流星般的剑道

    吗

    而他,终究没有赢过时间。

    所以道的尽头应该是什么

    不能与天地同生,那么,就把天地的所有映入自己的眼底。

    看遍了天地,天地就与我同在。

    言行的前方,一个青年独立在一座奇石之上,他的眼前视野开阔,一览无余。

    那是个英姿勃勃的青年,身姿挺拔,一袭白衣更显生机。

    而他的眼睛却是落寞的。

    这在枕星河显得很奇特,奇特到当言行从他身下走过,看到他的眼睛后,忽然感觉回到了言城。

    而当那个青年的眼睛落到了言行身上的时候,那落寞转瞬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新奇。

    青年笑着开口道“咦,这位兄台面生啊。”

    言行感到困惑,道“素未谋面,自然面生。”

    青年从奇石上一跃而下,和言行并肩而行。

    青年热情地道“兄台从岛外来的交个朋友吧,我叫苏然。兄台如何称呼”

    这股热情让言行不知如何拒绝,只好道“在下言行。”

    苏然绕着言行转了一圈,上上下下打量起来。

    这举止怪异,就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有什么值得这般细细打量的

    最后苏然走到言行身前一个身位,退步跟着言行走着,一边盯着言行的眼睛。

    沉吟了许久没说话,忽又道“这双眼睛,第一次见啊。”

    言行的双眼下各有一道深深的眼痕,这其实也并不特别,只是与言行这个年纪显得违和。

    言行哭笑不得,道“苏兄,你没见过人吗”

    苏然道“不,这座岛上的人,我都看遍了。”

    言行奇道“人有什么好看的”

    苏然道“各有不同嘛。”

    言行道

    “岛上的人看遍了,岛外还有那么多人,怎么不到岛外去看”

    苏然摇头道“太远了。”

    言行苦笑着摇了摇头。

    一路走着,言行发现苏然的脚步很怪异,但又说不出怪异在哪。

    苏然是退步而走,但他的脚步却好像很少动过,身体却一直保持在言行身前。

    于是,言行加快了脚步,而苏然仍是保持着那副姿态保持在他身前的位置。

    言行停了下来,苏然也停了下来。

    言行看着苏然的双脚,道“苏兄,你这”

    苏然随口道“踏星术,缩地。没什么的,你怎么不走了”

    言行又继续向前走,道“缩地这是什么”

    苏然道“踏星术是一定距离内的速度,踏星术修到几星,几星相加就是最大的距离。踏星术的反向就是把这个距离缩短,也就是缩地。只需一步,这个距离内随心所欲。”

    言行吃了一惊,还有这种术法

    言行疑惑地问道“那出岛怎会太远了”

    苏然叹了口气,道“唉,修为不精,缩不了几步,会掉到湖里的,那可会被人笑死。”

    言行哑然。

    苏然道“真羡慕你,还能从岛外上岛,我却出不了岛,你可走得比我远多了。”

    言行道“你没出过岛缩地术走不出去,不是还有渡船吗”

    苏然道“我父亲说了,不能以道术走出去,就不让我出岛。唉,难啊。”

    言行道“我听说枕星河的剑客可以御剑飞行,你不可以吗”

    苏然道“别听人瞎说,古往今来一共才几人能做到,说的好像人人都可以似的。”

    言行道“我听人说经常都可以看到。”

    苏然道“那你看到过吗

    ”

    言行摇了摇头。

    苏然道“那不就是了。”

    看言行皱着眉,苏然又道“不信走,我带你看看去。”

    苏然在前领路,一路走到枕星河岛的最高处。

    这里,就是剑道宗门枕星河所在。

    道场外,一座巨大的剑形石柱倒插在地,一股开天辟地的气势涌来。

    还未走进道场,就听见道场内剑交之声交错。

    言行却停了下来,这么冒然的走进去似乎有些不妥。

    苏然走到道场门口,见言行没有跟上,回身道“你怎么不进来”

    言行道“我不是枕星河的弟子,进去不好吧”

    苏然走到言行身旁,道“我带你来的,没事。”

    说完,拉着言行就走进了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