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期限的第二日。

    落霞寺的查访仍在大张旗鼓地进行。

    佛零会同五辅座来到了监察司。

    离外出查察办事的时间已过了许久,监察司仍还在大堂不出。

    这正是鲁司座有意为之,昨夜见过言行伪装的鬼面之后,鲁司座深通言行话里话外的意思,佛零既然已经开始动手夺权,不完全把监察司和执禁团收拢把他踩在脚下,甚至是把他驱逐出佛城乃至让他也陪葬是不会收手的。

    既然是佛零先挑起的事端,那他也只能反击,顺势除了佛零。

    背后有鬼面做主并监视着佛零的一举一动,鲁司座胜券在握。

    见十司常全数都在,鲁司座凝眉苦思,满堂肃静,佛零稍感意外,问道“鲁司座今日不下公务吗”

    鲁司座抬眼看向佛零,目光一如平常,好似他仍被蒙在鼓里,犹疑道“有些事想不明白。”

    佛零道“何事想不明白不如我替鲁司座一同参详。”

    鲁司座眉头深锁,道“落霞寺这两日那么兴师动众,又派人护卫我监察司周全,怎么看也不像是他们有什么不轨的企图。”

    佛零撇了一眼十司常,见他们也是一脸疑惑的神色,道“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欲盖弥彰之举而已。”

    鲁司座道“佛零首座的意思是,他们只是想借此洗清嫌疑”

    佛零道“这是很惯用的手段,各位应该很清楚,过往犯过事的人被我们抓住,最开始不都是百般推脱吗。”

    鲁司座想了想,又摇头道“可是落霞寺不同啊,他们真要做什么,且不说能直接覆灭了我们,单单只是杀了两个执事,又能达到什么目的呢”

    两个执事的尸体是前夜被找出来的,但经仵

    作验尸,死亡时间在更前一日。

    也就是说,到现在已经三日,这三日很平静,没有谁再死去,也没有谁被袭击。

    不把嫌疑指向落霞寺,对佛零而言就没有意义。

    佛零道“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并非落霞寺全体的意愿。可能是落霞寺中某个人,或者某一些人做的,落霞寺或许知道是谁作的,但不想把这些人交出来,于是这两日兴师动众撇清与落霞寺的关系。”

    鲁司座沉吟道“这么说倒是也有可能,不过,佛零首座就认定是落霞寺做的吗有没有可能是落霞寺之外的人做的”

    佛零呵呵一笑,道“鲁司座忘了吗仵作验尸,死因是被极大的掌力震断筋脉而亡。除了落霞寺的金刚掌,我不知佛城还有谁人能一掌将人毙命。”

    鲁司座道“我虽不是修道之人,但也知百战的将士中,也有天生力大者,这样的人或许能够做到佛城百姓数百万,其中有没有这样的人也难说啊。”

    佛零不动声色地看着鲁司座,心中也在盘算,鲁司座到底是出于公心这么认为,还是为了防止他把嫌疑指向落霞寺避免被夺权而为落霞寺开脱。

    且不管鲁司座到底如何想,佛零的意图仍然不变。

    佛零道“死的虽不是我执禁团的人,但都是大秦同僚,这件事无论如何要有个交代。鲁司座意下如何”

    鲁司座假意思索后,道“我看,五日期限一到,落霞寺能交出真凶,就以真凶抵命。交不出真凶,就照渡真所说,以他的命相抵。此外,赋税再加一两成。若再没有意外发生,就到此为止吧。”

    佛零面无表情地道“鲁司座既然已经有了决断,那就照此处置吧。”

    说到底,现在死的是监察司的人,佛零不好太多横加干涉。

    但他还

    是要造成一种紧张的局势,看向五辅座,道“五辅座听令,各率执禁使,盯住落霞寺的人,若有异举,即可回报。”

    五辅座躬身领命,齐步走出。

    佛零只是故意告诉鲁司座和十司常,在他看来,一定是落霞寺所为,以此吊着他们的心。

    十司常不知真相,全都看向鲁司座,等待他的安排。

    鲁司座道“不管真凶到底是何人,关于两个执事被杀的事交给落霞寺去查,我监察司巡查的公务不可停,也留意佛城内是否有可疑的异动,为了安全,多带上些护卫营的军士,点卯前务必回来。”

    原本事出时,佛零已说过执禁团会护卫监察司的安全,显然方才鲁司座的话让佛零心中不快,令执禁团自己执行任务。

    没有了执禁团的护卫,监察司的护卫就只能依靠监察护卫营。

    但兵士怎么也比不得修道者,十司常苦着脸,却又不敢说没有执禁团的护卫不敢外出,只能硬着头皮出门,祈祷真的无事。

    佛零默不作声地出了监察司。

    鲁司座望着佛零离去的身影,冷哼了一声。

    他越是极力撇清落霞寺,佛零就越是会反向用力,五日期限内,佛零必不会让落霞寺洗清嫌疑,还要加深。

    要做到如此,就不止是那两个监察司执事的命,佛零还会动手。

    而这,就离言行说的那笔账越来越近了。

    账够了,就是言行出手之时,也是佛零定罪无路可走之时。

    同时,也是鲁司座独掌佛城大权之时。

    白日光天化日之下,佛零是不会动手的,监察司和执禁团的人也在佛城内没有走得太远。而今日,显然也不是一个动手的好时候。

    这一日,一切平顺。

    五日期限第三日。

    仍如昨

    日一般,各自巡查,临近打道回府时,仍然什么也没发生。

    经过了几日的平静,监察司的戒备心也放低了些。

    今日有一队人走得稍远了一些,这队带队的人,正是那赵姓司常。

    除了那赵司常外,还有三名执事,及十名持枪的监察护卫营兵士。

    看看时辰,日将西沉,赵司常招手正要返回监察司。

    正当此时,佛零从对向快速奔来,脸色焦急,像是发现了什么大事。

    待到赵司常身前,佛零停下道“快,随我来”

    赵司常躬身道“首座大人,这是怎么了”

    佛零指了指西方,正是他奔来的方向,喘气道“那边,有几个落霞寺的人正与执禁团交战。”

    赵司常大惊,道“修道之人交战,我们去又有何用”

    佛零脸色一变,怒道“怎么,我的命令你们不听吗”

    赵司常急道“不敢,只是”

    他身后的三个执事和十名监察护卫营兵士也面露苦色。

    佛零神情一缓,道“几个小小后辈而已,我一出手顷刻拿下。”

    赵司常松了一口气,道“那大人为何不当时出手,还要我们去做什么”

    佛零道“我只是要人证,你们鲁司座不是不信是落霞寺所为吗你们去看上一眼,回头帮我作证,鲁司座也就只能与我一同上书天雷宫,届时天雷宫才能派下人来,保护所有人的安全。否则,就只有我们远在佛城,不说你们,就是我,也不能保证能活着离开。”

    十几个人,人人变色,落霞寺的人与执禁团交战,可谓反心已露,现在能保证安全的,只有寄希望于在落霞寺大举进攻前天雷宫的支援火速赶来。

    赵司常心道,看来昨日佛零说的没错,落霞寺恐怕不

    是全有反心,但其中有一部分人已经反了。

    这个时候,天雷宫的人比监察司司座更加值得依靠。

    赵司常把心一横,道“好,我们与大人同去,之后还请大人多多关照。”

    借机献媚。

    佛零拍了拍赵司常,道“只要你们给我作证,让鲁司座不要再推诿,你这可就是救了我们所有人,我自然不会忘了你的。”

    喂上一颗定心丸。

    赵司常手下的其他人也想通了,面对落霞寺,寻求天雷宫的保护才有生机。

    现在的位置四周还有佛城的百姓居住。

    在佛零的带领下,一行人向西而去,渐渐出了佛城最外围的村落,四周已无一户民舍。

    再向西,来到了那日言行追踪佛零时,出现的那些被风化的山石处。

    这里,已经在佛城的视线之外。

    佛零带领一众人躲在一座山石后,挥手示意身后的人停下来,道“小心,就是前面不远。”

    赵司常的心悬了起来,虽然有佛零在身边,但落霞寺的强大他们都是听说过的。

    一行人不知所措,等待佛零的安排。

    佛零道“我先过去,你们慢慢靠近。”

    一行人赶忙点头,不要靠近最好不过。

    佛零一人先行,其余人停在了原地。

    赵司常手下的一名执事道“司常大人,我们不如就留在这里,回去后只说见到了落霞寺的人与执禁团大战就好。”

    佛零要的是人证,他们只要说亲眼所见就是。

    其余人也附和。

    赵司常道“那好,回去后大家咬定亲眼所见。”

    佛零只是要人站在他那一边,监察司的人最好,以此堵住鲁司座的嘴。

    这里还听不到刀剑相交的声音,也没有雷鸣

    炸响。

    一众人心里稍安,看来距离交战的地方还很远。

    但他们不知道,佛零已经从山石的另一侧绕到了他们的身后。

    就在他们放松的时候,身后接连响起惨叫声。

    一个个还没反应过来,转身回头望去,只是惊吓回身之际,一个身形快速闪过,又再接连身受一掌,应声毙命。

    只剩下赵司常一人满脸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人。

    他万万没想到,要他们命的,竟然会是佛零。

    只见佛零冷笑着站在瘫软在地在赵司常身前,那笑脸愈发地狰狞。

    赵司常心胆俱裂,不经思考地开口求饶道“首座大人,饶命,饶命”

    佛零冷哼一声,道“是谁说的我做事反而给首相大人添乱”

    赵司常犹如一盆冷水浇下,全身冰冷。

    那夜在流金消玉苑讥讽佛零的,正是这赵司常。

    看来佛零不止丧心病狂不择手段,他还很记仇,睚眦必报。

    赵司常仓惶跪地磕头,道“首座大人,属下愚昧,再也不敢了。首座大人饶命”

    但很显然,再怎么求饶都是多余的。

    佛零只是冷眼看着他,随手拎了起来,再胸口出了一掌。

    哭嚎的赵司常就不再有气息,随后,佛零手一甩,把赵司常的尸体远远地扔了出去。

    又回过身,把另外十三具尸体随处一扔,造成凌乱的痕迹。

    然后,向佛城扬长而去。

    另一座山石之后。

    突然响起了一声“阿弥陀佛。”

    随之出现了两个身影,一个是言行,另一个,是了因。

    言行道“了因师兄,作何感想”

    了因长叹一声,道“魔心深重,是该除了。言行师弟,这账该够了

    吧”

    佛零诱杀这十四人为的什么,了因心里很清楚。

    不除了这个魔头,佛城从此无宁日。

    要除了这个魔头,就只能先让他原形毕露,用那笔账平了他的命。

    所以,了因亲眼看着佛零杀了十四人,深感自责,但却只能袖手旁观。

    言行道“还差一点。”

    了因闻言,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